又一波迷之地名:“长春”并不四季如春,“牡丹江”也没有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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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的春天很长吗?

很多时候,我们对地名的误解大多来自“望文生义”。比如“长春”,明明是东北城市,怎么会有“长长的春天”呢?更北的“牡丹江”,又怎么会开得出牡丹呢?

今天,我们来一次迷惑地名2.0版,就从长春说起吧。

“长春堡”还是“茶啊冲”

长春作为一座城市的历史,一般认为从清政府设立长春厅开始。

在《长春县志·沿革》中记载:“乾隆五十六年,郭尔罗斯札萨克公恭格拉布坦以前旗游牧之地,招农垦种,嘉庆五年于长春堡设理事通判,名曰长春厅。”

原本清政府为满族和蒙古族的居住区域划分了“三八线”,叫“柳条边”。今天的长春、农安、德惠、九台(部分)等地域都在边外,在当年归属郭尔罗斯前旗。但在康乾盛世的背景下,人口数量有点不受控制,关内的农民没有地种,只能开启“闯关东”模式。而郭尔罗斯前旗札萨克对违禁入境的垦荒者也来者不拒,就坐等着美滋滋地征收地租。

来得人越来越多。勤勤恳恳的破产农民,努力开拓着关内关外的土地,在清政府忍耐的边缘疯狂试探。终于在嘉庆五年,清政府决定“设官弹压”,在此地设置了长春厅,称之为“借地养民”。清政府在这里设置了一个与郭尔罗斯前旗平行的行政区域。设治之初,没有直接落一个“长春厅理事通判印”,采取迂回策略,突出“地”权,先制了“郭尔罗斯理事通判印”。观察四五年,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后,才正式称为长春厅。长春厅的地点在伊通河东岸一块平坦的开阔地上,因为距离“长春堡”很近,所以被命名为“长春厅”,而当地人则称其为“新立城”。

从长春厅的设治历史可见,“长春厅”名字的来源与“长春堡”密切相关。康熙三十年,清政府决定增加一个开边时段,每到春天,部落附近的伊通边门会放开一次贸易,这时,带着牲口的蒙古人,带着粮食的汉人,带着自己特产的满族人,可以在这道门互通有无。

但久而久之,有人开始不安分了,罔顾季节,就算是夏秋冬来了,依旧偷偷交易,希望与春天同行的市场越来越长。吉林将军见状也适当给大家放放水,用“明紧暗松”的办法来应付朝廷。“春天”在这里真的变“长了”,于是这个无名村落便被人们称为“长春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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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地图。来源/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

不过,也有人认为,长春干脆就是个音译名。辽代,皇帝每年春天要到查干湖狩猎、射大雁、吃头鱼宴。他们在破冰捕鱼时祭天,“茶啊冲”便是他们的祭天口号,发音很像“长春”。也有研究认为“茶啊冲”并不止步于辽,而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两千多年的肃慎,也就是满族、女真的先祖。直到今天,“茶啊冲”依旧是长春的别名。

无处不在的“音译地”

古语音转是一个好思路,不论“长春”是否来源于古女真语中的“茶啊冲”,在大东北的地名里可是带着很多少数民族音译的地名。如此前提到的伊通河,在满语中意为“洪大、汹涌之水。”饮马河是满语“阎罗”(Ilmun)的音译,或是因为汛期河水泛滥冲淹人畜,故得此名。

正如“长春”和“长春花”毫无关系;黑龙江的“牡丹江”也并不是牡丹花汇聚成江,而是满语“牡丹乌拉”的音译,表示“弯曲的河流”;哈尔滨的“木兰县”既不是因为“木兰花”,也不是为纪念“花木兰”,“木兰”在满语中是“哨鹿”的意思,即满族人诱鹿射猎的方法,这也是木兰围场的由来。

黑龙江的“齐齐哈尔”,原来也称“奇察哈里”,并不是说一起哈哈笑,而是达斡尔语中“草原”的意思。市里有个“富裕县”有个“泰来县”。“富裕县”得名于乌裕尔河,在满语中,“乌裕尔”是“低洼”的意思,地势较低的乌裕尔河最终没有汇入海洋,从而形成了著名的湿地——扎龙自然保护区。“泰来县”听起来像取自“否极泰来”,但传说的故事是这里曾经住了一位蒙古喇嘛,为附近的村民施医“栽花力”,以预防天花发生。人们处于感激便以“他拉戏”,即蒙语中的 “耕种”之意命名该地。后来汉族人来了,听岔了,以为“他拉戏”是 “泰来气”。

类似的情况在广西壮语中也有,他们称“河”为“大”,“吉”是“冰冷”的意思,“大吉”其实是说河水冰冷。他们称山口或山坳为“更”,而“旺”是黄氏的意思,“更旺”表示村处拗口,由黄氏先居。

这些看起来很吉利的名字,和人类的美好愿望毫不相关。而那些真正如意的名字,却深藏不漏。黑龙江东南部有个山岭,是长白山的支脉,叫张广才岭,这个看起来像“张广才”家的山岭, 实际才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源于满语“遮根猜”。哈尔滨市的近郊有个“巴彦县”,来自满语“巴彦苏苏”,表示“富饶之乡”。

地名也玩谐音梗

一旦我们打开格局,以多民族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些有趣的地名,一些我们可能百思不得其解的名字,答案也变得清晰。

在地理课本中每次遇到“包头”都会感觉有些纳闷,为什么要包着头?有一说是“泊头”的转音,指以前在包头地区黄河段的水运码头。还有一说是此词来自蒙语“包克图”,意思是“有鹿的地方”,所以又称“鹿城”。

甘肃合作市中的“合作”也和动物有关。“合作”是藏语“黑措”的谐音,意为“羚羊出没的地方”。

云南“景洪”为傣语,意为“黎明之城”;

四川“美姑”为彝语,意为“腹地”;

广西“百色”为壮语,意为“拍洗衣服的地方”……

音译地名,包含着民族交融中群策群力的智慧。

西藏有个地方,藏语音译为“尼池”,听起来与“泥池”同音。当时,分工委驻地在其上方的一个山坡上,有人提出将分工委所辖区域命名为“尼池”,但谐音又不好听,这便有了后来我们熟悉的名字“林芝”。

一些地名究竟是不是音译,或者由何音译而来,值得学界不断地追问和考究。

如我们一般用汉语字面意义来解释“敦煌”:“敦,大也。煌,盛也。”但现代大多数学者认为“敦煌”的词源并非汉语。一般认为,《山海经》中记载的“敦薨”即是敦煌最早的称呼,其或许是当地少数民族语言的汉语音译。可能是都货罗(Tokhara)译音,即当时居住在敦煌、祁连间的月氏人 ;或为“吐火罗”的音译,并推断敦煌为吐火罗人居住的故地 ;还有人认为是古羌人语言“朵航”(义为诵经地或诵经处)的对音。

正如“长春”地名的由来,古语音译或许还有待更多的考证,但无疑给读者和学界带来了更多的想象与可能性。打破常规,穿越历史,跨越民族,多义的地名使小小的一方土地变得立体起来。

参考文献:

[1]翁有利.长春城市地名源流考释[J].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40(05):56-58.

[2]毕春慧. 这座城为何叫“长春”[N]. 长春日报,2018-06-27(011).

[3]陶冉. 长春市地名的社会语言学考察[D].沈阳师范大学,2012.

[4]彭雪开,王殿彬.敦煌地名源流考[J].中国地名,2019(06):12-14.

[5]崔宇. 从靠边吴到杏花村—寻找角落里的长春记忆[D].吉林大学,2016.

[6]吉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长春诞生地(新立城镇)[EB/OL].

[7]知乎@龙龙. 有哪些看似汉语实为音译的地名?[EB/OL].2017-11-14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0518387/answer/176488590

[7]凌哥英语. 这些中国地名竟然是音译词[EB/OL].

https://mp.weixin.qq.com/s/R4Ooc-zj8i-rA9-Sjkv4ng,2016-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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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思远

编辑 | 詹茜卉

校对 | 古月

*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

来源: 国家人文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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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我们对地名的误解大多来自“望文生义”。比如“长春”,明明是东北城市,怎么会有“长长的春天”呢?更北的“牡丹江”,又怎么会开得出牡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