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无垠的海洋中,鲸作为庞大的生物,不仅在其生前引领着海洋的生态系统,即便在死后,它们的遗体也化作了深海中万物生长的源泉,演绎着“一鲸死,万物生”的壮丽篇章。鲸的陨落,并非生命的终结,而是另一段生态循环的开始,其遗体在深海中缓缓沉降,成为数以百万计深海生物的滋养之地。
绝大多数鲸最终都成了海底生物的食物
深海,这个神秘而幽暗的世界,平日里依靠着“海洋雪”——那些从水面缓缓沉降的有机碎屑,维持着生物链的基础运转。然而,当鲸沉入海底,一场跨越数十年的盛宴便悄然拉开序幕。鲸的遗体,如同一个巨大的营养源,吸引着从微生物到大型鲨鱼等各类生物前来取食。随着时间的推移,鲸的每一个部分都将被充分利用,最终融入这片深邃的海洋之中。
鲸落这一生态现象,早在1900年的一篇论文中就被首次提及。当时,有人在一枚被拖网渔民捡回的鲸骨上发现了一只贻贝,这成为鲸落重要性的初步线索。然而,直到20世纪70年代,潜水员才在海底发现了第一具完整的鲸骨架,它具有重要的科研价值,经鉴定确认为鲸骨骼,并成为科学研究的宝贵资料。
鲸落生态系统中,存在着三个连续且相互重叠的阶段,每个阶段都由特定的生物群落主导,它们利用鲸遗体的不同部分,共同构成了这一独特的生态循环。这些生物被鲸尸散发的气味所吸引,纷纷聚集而来,使得鲸落成为海底生物多样性最高的微生境之一。考古证据显示,在3000万年前的鲸骨上,科学家们发现了大量的双壳类化石,这证明自鲸出现以来,鲸落生态系统就已经存在,并持续演化至今。
在鲸落生态中,盲鳗目生物是首批抵达的食腐动物之一,这种独特的生物拥有头骨却无脊椎,成为深海中的一道奇特风景。对于海洋生物学家而言,鲸落不仅是研究海底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的宝贵资源,更是探索深海奥秘的重要窗口。然而,由于鲸尸常常沉至水深超过1000米的海底深处,难以被发现,因此天然的鲸落现象极为罕见。自1987年首个鲸落事件被偶然发现以来,至今仅有约50例被记录。尽管如此,科学家们仍通过搁浅的鲸以及人为沉放的鲸尸等方式,不断增进对鲸落分解过程及其生态影响的理解。
盲鳗目生物是首批赶往鲸落的食腐动物之一,是一种已知有头骨而无脊椎的动物。
搁浅的鲸,虽然看似不幸,却为科学家提供了研究鲸遗体分解过程的难得机会。这些大型鲸类的遗体,在陆地上缓缓分解,让科学家们能够近距离观察并记录每一个细节。而人为沉放的鲸尸,则是将部分搁浅的鲸有目的地沉入海底,以模拟自然鲸落的过程,为科学家提供了额外的观察和研究平台。
被冲上岸或搁浅的鲸要比沉入海底的更易研究
鲸的分解过程,遵循特定的生态演替规律,每个阶段都有其独特的分解者和营养利用方式。在清道夫阶段,鲸的软组织成为大型食腐动物如银鲛目鱼类、鲨鱼和盲鳗目生物的盛宴,它们啃咬鲸肉,逐渐分解鲸尸内部的组织。随后,机会种如软体动物、甲壳类和多毛类环节动物等纷纷到场,清理剩余的鲸脂和结缔组织。而当骨骼暴露出来,Osedax属食骨蠕虫这一神秘角色便粉墨登场,它们通过特殊器官钻进鲸骨中,利用共生细菌产生的酶分解骨骼,获取养分。
随着鲸软组织的消耗殆尽,脂类物质开始渗入周遭的沉积物,形成富含营养的环境,吸引着更多的生物前来觅食。在这一阶段,硫酸盐还原菌开始发挥重要作用,它们以残余部分为食,产生硫化氢等化合物,为化能自养微生物提供了生存条件。这些微生物在深海生态系统中构成了更大型生物的食物来源,形成了鲸落生态系统中错综复杂的营养关系。
在鲸落的最终阶段,当鲸只剩下骨骼时,硫酸盐还原菌开始分解骨中的脂类,释放出硫化物。这些硫化物成为化能合成细菌的能量来源,它们聚集在鲸骨上,形成微生物垫。这些细菌不仅为自身提供能量,还成为扇贝、多毛类环节动物等生物的食物来源。而有些化能合成细菌则寄居在蛤类、贻贝和管栖多毛类等生物体内,与宿主形成共生关系,为宿主提供能量以换取生存环境。
清道夫阶段
值得一提的是,2002年科学家们在鲸落生态系统中有了重大发现:一种名为Osedax属食骨蠕虫的海洋无脊椎动物被证实能够通过共生细菌分解鲸的骨骼。这些蠕虫在鲸尸分解过程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们不仅利用了骨骼中的养分,还通过生物扰动作用加速了骨骼的分解过程。一头死鲸的骨骼足以供养这些食骨蠕虫长达十年之久,它们在鲸落生态系统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鲸落,这一深海中的生命轮回与生态奇观,不仅展现了自然界中物质循环的哲理,也为我们揭示了深海生态系统的复杂与神秘。每一次鲸的陨落,都是对深海生物群落的一次滋养与更新,也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一份宝贵财富。让我们在惊叹于鲸落之美的同时,也更加珍惜与保护这片蓝色星球上的每一个生命与生态。
文中图片均来源于《How it works》杂志
作者:《how it works》科普团队
审核:黄乘明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海南大学特聘教授,中国动物学会监事,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理事
图文简介